人至家中坐,债从天上来,这样的事儿不管发生在谁身上都会觉得自己肯定遇见了骗子。 可如果对方已经是相识十几年的熟人,手里白纸黑字的证据,言之凿凿地指认你欠了他的钱,甚至还找来证人出庭作证,最后连法官都判他胜诉,这样的情况要如何是好?难道就凭空认栽了么? 这些都是上海女房东朱翠芳的亲身经历,为了这笔莫名出现的债务,她48岁就一夜白了头。 朱翠芳的老家在江苏宿迁下面一个小村子,她文化水平不高,读完初中就辍学了,二十刚出头就跟村里其他姑娘一样,早早嫁了人。 但是,朱翠芳不满足于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过着跟祖辈一样贫苦的日子,总想着要去村外面的世界看看。 改革开放后,朱翠芳说服丈夫跟她一块儿去上海打工,刚一下火车朱翠芳就被大城市的繁华征服,她暗自发誓这辈子都要留在这里。 朱翠芳和丈夫在上海打了几年零工,当时上海经济发展速度很快,老板们都很大方,只要手脚麻利,工资都给得很高,很快朱翠芳跟丈夫就存下了不少钱。 然而,丈夫是个小富即安的人,他想带着这些钱回村里重新盖个房子生活,上海虽然赚钱多可总觉得不踏实。朱翠芳跟丈夫产生了很大分歧,俩人最终还是选择离婚各奔东西。 在那后,朱翠芳继续留在上海打工,工作也是越换越好,赚的钱也越来越多。后来有个朋友提醒她,上海郊区过几年就要变成开发区,要是能在那儿留一套房子,说不定几年后就成百万富翁了。 朱翠芳虽然不懂房地产,但是一想到自己在这里奋斗了十几年却还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再看看手里的存款,恰好够郊区的一套房子。 朱翠芳咬咬牙,拿出几乎全部积蓄在上海郊区买了一栋一带二的房子,收房时她觉得自己终于在这座城市落脚了。 但是没过多久,朱翠芳在城里找到了一份新工作,工资比之前高出很多,因为这份诱人的薪水,朱翠芳离开了刚刚入住的新家,再度搬回市区租房。 但是房子不能空着,于是朱翠芳就在门上和小区公告栏上都贴了出租信息。 可是一连过去了十几天连一个打电话询问的都没有,朱翠芳心里疑惑就抽时间回去了一趟,结果发现自己贴的租房广告全都被撕掉了,原本以为是同行竞争或者是中介抢生意,朱翠芳就又印了很多广告贴在街头巷尾。 没过多久,朱翠芳接到一个男人打来的电话,他说自己叫祁选斌,之前朱翠芳贴的广告都是他撕的,他是真心想要租房只是眼下手里的钱还没凑够,所以希望朱翠芳能再宽限他几天。 当时,朱翠芳只是觉得房子终于租出去了很开心,可是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祁选斌不是手里没钱而是害怕有人跟他竞价房租涨价,因为当时朱翠芳的房子是租金最低的。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祁选斌找到朱翠芳按照一年1.6万元的租金签订了租房合同,之后就跟妻子搬进了朱翠芳的二层小楼。 朱翠芳的房子一楼临街而且非常宽敞,祁选斌会修自行车,于是就在一楼开了一家自行车行。 两千年初,上海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自行车,祁选斌的生意非常红火。后来,他们又把二楼原来居住的房间改成了棋牌室,白天祁选斌在楼下修车,妻子就在楼上照看棋牌室,两门生意一个月能赚不少钱。 因为生意稳定,祁选斌就一直租着朱翠芳的房子,期间朱翠芳随行就市地涨过几次房租,到了2016年左右房租涨到了3.2万一年。 朱翠芳几乎每次都是整条街上最后一个涨房租的,别的房子几乎都已经换了好几轮租客,租金也是一路水涨船高,可朱翠芳觉得房子租给熟人踏实,所以也从考虑过其他租客。 久而久之,朱翠芳和祁选斌夫妇俩从房东和租户变成了相识十几年的朋友,随着祁选斌夫妇俩年岁越来越大,朱翠芳甚至还会隔三差五地过来关心一下。 大概从租房的第四五年开始,朱翠芳就不再重签合同,只是收钱后写个收据,双方一直这样相安无事。 一晃,朱翠芳的房子租给祁选斌已经十三年,2017年房租临到期时,朱翠芳打听到那条街区的房租几年前基本都涨到了4万多一年,于是朱翠芳打算跟祁选斌商量一下,但是这次祁选斌却说自己想要考虑考虑过几天答复朱翠芳。 当时,朱翠芳没多想,毕竟祁选斌夫妻俩已经年近70岁,想要退休养老也很正常。但是没想到几天后,朱翠芳竟然接到一条法院的开庭通知,上面赫然写着她欠祁选斌十万块钱,并且还提前收了他五年租金,现在对方要求朱翠芳返还欠款和利息并且履行协议五年内不能让祁选斌退房。 起初,朱翠芳以为是诈骗,还亲自去法院核实,结果工作人员告诉她诉讼通知是真的,祁选斌的确起诉了她。 面对这样子虚乌有的事情,朱翠芳一头雾水地找到祁选斌,质问他自己什么时候欠他钱了,没想到祁选斌一改往日的和善对着朱翠芳破口大骂,说她前几年要在市区买房子提前收了五年房租,还问自己借了十万块钱,现在却不承认了。 祁选斌说得头头是道,朱翠芳甚至有一阵子恍惚了觉得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儿,可是祁选斌却连推带搡的把人往外赶,后来甚至还出手打了朱翠芳。 朱翠芳十分确认自己从未借过钱更没提前收过房租,于是当场就报了警,警察赶到后拘留了祁选斌,但是七天后只是罚了他500块钱就把人放了,警察说民间债务纠纷不归他们管。 转眼就到了法院开庭的日子,朱翠芳想着法院总是讲道理的,从不会在法庭上任凭他胡编乱造。 但是,朱翠芳没想到祁选斌竟然在法庭上拿出来一张白纸黑字的协议,上面清楚地写着朱翠芳收了五年房租共计16万元,另外还有一张借条,上面写着朱翠芳向祁选斌借款10万元,落款都是朱翠芳的签名。 朱翠芳看到这两张纸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她确信自己从没签过这样的合同,可是上面的签字又的确跟自己的笔迹很相似。 为了弄清真相,朱翠芳又申请了笔迹鉴定,可结果却显示合同上的字就是她本人签的。这下证据确凿朱翠芳更是百口莫辩,一审判决朱翠芳败诉,需要按照协议履行。 朱翠芳不服当庭提出上诉,隔年春天二审开庭,朱翠芳提出要给祁选斌上测谎仪,法院答应了她的请求,但是测试结果却是祁选斌并没有说谎。 朱翠芳完全没有想到,祁选斌编故事竟然能做到如此心安理得,连测谎仪都能骗过。不仅如此,二审开庭的时候祁选斌又找来了两个人证,一个是他的妹夫,一个是经常去他家棋牌室的邻居。 他们都说亲眼看到朱翠芳跟祁选斌签了合同,甚至还说看见祁选斌拿了一大叠现金给朱翠芳,他们还知道朱翠芳要在市区买房子差点儿钱。 人证物证俱在,祁选斌还通过了测谎仪,这下朱翠芳完全处于劣势,二审法庭根据这些证据做出了维持原判的结论,这就意味着朱翠芳脑袋上莫名其妙多了26万的债务,另外还有支付两年来的诉讼费、检测费、律师费共计五万多元,面对如此飞来横祸,年仅48岁的朱翠芳一夜之间白了头。 二审判决后,朱翠芳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不白之冤生活一下子没有了希望,而另一边祁选斌并没有就此罢休,他向法院提请强制执行判决,法院代他向朱翠芳索要欠款,并且在催款未成功后将朱翠芳纳入了黑名单。 她又莫名其妙成了“老赖”,朱翠芳奋斗了大半生刚刚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可如今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这样的日子甚至让她想要一死了之。 然而痛苦和绝望都不能解决问题,朱翠芳冷静下来之后决定无论如何都要给自己讨回公道,哪怕是倾家荡产。 于是自从2019年起,朱翠芳就踏上了漫长的维权之路,街道办、房管所、工商所、法院几乎都去了个遍,但是有的部门管不了,有的说证据完整没有疑点。 直到朱翠芳来到上海二中院,一名检察官在看过她的卷宗之后提出了质疑,为什么时隔多年后两个人证能够对朱翠芳签协议收房租借钱的细节记得那么清楚,在法庭上的口供没有一丝破绽,他们又不是当事人只是旁观者,谁会这么认真去记别人的事儿,在这位法官看来越是完美的证据越是可疑。 于是他将此案交给了警方,将民间借贷诉讼转为刑事案件,警方在看过卷宗之后也觉得疑点重重。 但是最重要的证据就是朱翠芳签的那两张协议,上面的笔迹经专家鉴定确实是本人所写,而朱翠芳坚称自己从未签过。 民警凭借多年办案经验推断,朱翠芳很有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空白纸张上签了名字。 在警方的引导下,朱翠芳想起一个细节,大概2016年朱翠芳去收房租,临走时祁选斌拿给她一张叠着的纸,让她把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写下来,祁选斌说自己老了记性不好,手机还总是卡顿,怕有什么急事找不到朱翠芳。 当时,朱翠芳没有丝毫怀疑地就在那张纸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而被祁选斌叠起来的部分就是一份租房协议。 随后,警方又传唤了当时给祁选斌做人证的两个人,眼看着惊动了警察,俩人立马就说了实话,指认是祁选斌指使他们这么干的,说是事成之后还会分给他们一笔钱,而且保证不会出纰漏。 证据确凿,警方逮捕了祁选斌,然而他的态度依旧非常沉着冷静,他承认自己指使被人作伪证,但坚决不承认骗朱翠芳签合同的事情。 当警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时候,他只说是因为朱翠芳要涨房租,自己有些生气所以才想了这个招,还说协议是自己伪造的,至于如何通过的笔迹鉴定他不清楚,但绝口否认让朱翠芳在叠着的纸上签字一事。 但是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随即将以诈骗罪将祁选斌送上法庭,而他将要面对的是三到十年有期徒刑。 朱翠芳终于沉冤得雪,但是为了争取这份清白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没了工作没了收入,那套郊区的房子也因为这起官司荒废许久,再出租也不那么容易。 这一切除了祁选斌的居心不良之外,其实还有一部分责任在朱翠芳对个人签字的警惕性不够,如果当年她能认真看一下那张纸,恐怕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