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太听她这样说了,正中下怀,先就答应腾出一间房子让她在家里住下。魏太太自然是十分愿意,但两个脏的孩子,不便带了来,而亲戚家里又不便把孩子存放着。正好自己赢了两回钱,就叫杨嫂带着孩子,住到那养猪的人家去。这种地方,杨嫂当然不愿意,也不征求女主人的同意,竟自带着钱跑回重庆去了。这么一来,两个孩子,依靠着那养猪的女人,为了他们更脏,她也就更要把他们隐藏起来。每次上街,就抽着工夫,给那养猪的女人几个钱。
这里的女主人何太太,自不会猜到她有那种心肠,在一处盘桓到了一星期,彼此自相处得很好,何太太也就告诉了她自己的秘密,请她补习国文。当魏端本到这里来的时候,她已经和何太太补习功课三天了。这两天不是跳舞就是赌钱,何太太就没有念书。这晚何太太却没有输钱,而且这样的小输赢,何太太根本也不放在心上,所以下了场之后,她就走到魏太太屋子里去,打算请她教一课书。
推开房门来,魏太太是和衣横躺在床上,仰了脸望着屋顶。何太太笑道:“你恶战了十几小时,大概是疲倦了吧?”她丝毫没有考虑地坐了起来,随口答道:“我在这里想心事呢。”她说过之后,又立刻觉得不对,岂能把懊丧着的事对别人说了。便笑道:“我没有家庭,又没有职业,老是这样鬼混着过日子,实在不是了局,在热闹场中,我总是欢天喜地的,像喝醉了酒的人一样,把什么都忘记了。可是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形单影只,我的酒醒了,我的悲哀也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