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几点了?我笑了笑说,挨着母亲坐了下来。母亲把手放在我的膝盖上,面无表情,两眼无神地看着我,又问:“不饿呀?”
我连连摇手。
母亲站了起来,在我身后摸摸索索地拾掇着什么,我说:“别忙了,跟你说件事哪。”
母亲耳朵很好,她说:“哦。”
我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银杏树。那树似乎听到了我娘儿俩的一问一答,一下就屏住了呼吸;刚才还是满院子的树叶子响,这会儿静了下来。
这时,母亲回转过来,抓了一大把枣子。母亲的手又粗糙,又黑,显得脏兮兮的,我说:“刚吃过,吃这东西搞什么?你坐下来。”
母亲就坐了下来,然后把枣子放在我能够到的地方。
我轻轻咳了几声,想好了前几句,就把卖树的事和母亲说了。
母亲听说有人要买树,反应并不强烈。她轻轻地摇了摇手,然后把目光慢慢地转到了门外的那棵树上。
这四里八乡的人都说,如果从几里外看我家的这棵树,就觉得整个盏子郢被一大团亮光托着,那是一种漂浮在金色中的样子。如今坐在它的对面,感觉又不一样了:太粗壮,太高大,太茂密,人完全是趴在它脚下的。霸气哦,有它在,四处无存,邻居家的院墙都好像被它挤了出去。壮美哪!满树都是叶子,叶子是金黄的,每一片叶子都如同选出来的,一片比一片明亮,一片比一片一清晰。满树都是果子,每一只果子都显得那么有力气,那么实在,它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比着看谁后掉下去。你的目光无论从哪里出发,都无法穿透它,整棵树像个庞大而厚实的巨人,一声轻微的呵气,都能让你感到什么叫风生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