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这年，我成了一个三岁男孩的后妈。 我忙着照顾老年痴呆的妈，还要和一群“兄弟姐妹”争财产。 我像养狗一样养小孩，教他去争、抢。 朋友都说我是圣母，替别人养儿子。 然而，只有我知道，他是我的救赎。 我和张奇结婚第三年，他去酒店加班，被扫黄大队抓到了局子里。 面对他心虚的狡辩，我直接现场写离婚协议。 “签字，要不然我不保你” “你要是被拘留几天，你的工作就完蛋了” 他是事业单位，一旦传开…… 张奇差点捏断了笔。 旁边人来人往，警察对着一群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做思想改造。 我提醒他快点。 他双眸压抑着怒火，签字的手青筋暴露：“林月，别告诉我爸妈，这是我的底线” 我抬眼看他，心想瓢虫还有底线呢？ “快签字吧，我还有事” 他咬牙切齿，开始PUA我：“离了你就是三婚了，还有人要吗？” 平时人五人六的张主任，现在裹着酒店的浴巾，脚上只有一只拖鞋，狼狈的像个流浪汉。 我看着浴巾上“天河酒店”四个字，心想以后要避雷这家店了。 正好旁边有个来保释自己瓢虫老公的女人，她利索的交了罚款，牵着亲亲老公嘘寒问暖的走了。 在场所有人都向他们行注目礼。 大家议论纷纷。 男的都在羡慕“好兄弟”的御妻有道。 女的都在暗骂又要罚钱…… 也有蓬头垢面的妇女，拉着孩子冲进来扇男人巴掌。 整个大厅，就像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吵吵闹闹，哭哭啼啼，试图用情绪左右法律。 只有我和张奇，平静的在签字离婚。 婚姻于我，就是个摆设，有没有真的没所谓。 我回过神，看了张奇最后一眼。 “今晚我就去收拾东西，明天保洁阿姨上门”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明天早上8点，民政局见” 趁着还没有离婚冷静期，赶紧把这个脏东西踢出去。 张奇动了动嘴皮：“你可想好了，离了我再也找不到……？” 我翻了个白眼，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放心，姐就算是买个小玩具，也好过你” 我眼神逐渐往下，隐晦的暗示：“至少没病” 这人凭什么以为发生这种事，我还得对他爱的死去活来？ 凭他胯下那不值钱的二两肉？ 还是他堪比城墙的厚脸皮？ 脏东西的脑子里都是脏的，说出的话就像喷粪。 和他本人一样恶臭。 我签字的时候，心里一阵烦躁。 不是烦他出轨，而是烦他怎么这么不会挑日子。 今天是我妈生日，我刚从养老院回来。 我妈已经老年痴呆五年了，常年住在养老院，请了特殊看护。 每年她生日，她都会短暂的清醒，然后发狂，平等的殴打进她房间的所有人。 今天来了一个新护工被打了，据说还破了相。 养老院叫我过去，委婉的表示他们这里不具备照顾特殊老人的条件，给我介绍了几个不错的养老院。 那些养老院，各个价格高到离谱。 我焦头烂额的给人道歉，又和院长说好话，总算得了一句“先观察观察”的承诺。 等我处理好我妈的事情，就接到了张奇的电话。 我没惯着他，我直接把他进局子的事发到了家族群里。 让他们看看，他们嘴里的好男人，好老公，好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我前脚签完离婚协议书离开，他爸妈才匆忙赶到。 听说当晚局子里一片混乱，有人被打成重伤。 2 我性格很直爽，当初结婚的时候，什么都没要，直接拿了身份证和户口本就拉着张奇去了民政局。 彩礼、三金、房子、车子、存款，我统统无所谓。 因为这些我都有，我只有一条，就是对婚姻的绝对忠诚。 只要张奇不乱搞男女关系，保证自己的黄瓜是干净的，我不介意他吃软饭。 他二婚带一个小男孩，相亲市场上根本不占优势。 我也二婚带一个老年吃痴呆的妈，我们谁都别嫌弃谁。 平静的日子过了不到一年，他就开始飘了。 得我年纪大了，就能凑合了。 他开始夜不归宿，和陌生女人通宵聊天，时不时像个傻子一样偷笑。 张子叶偷偷告诉我：“月月阿姨，爸爸是不是谈恋爱了？”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不是，他只是发情了” 三岁的张子叶显然不懂什么叫发情了，但是他知道他爸爸回家谁也不搭理。 他想去问他功课，也总是被敷衍。 小孩子真的不是傻，他什么都懂，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这不是张奇第一次犯错。 上次我在他车上找到了一管用过的口红，他撒谎说是同事落下的。 但是据我所知，他同事平时不化妆。 我没拆穿他，毕竟他现在还需要去我妈面前打卡，证明我过的还挺好。 这次他终于翻车了，被扫黄的扫到了局子里。 保释完张奇，我直接打车回了家。 当天晚上2点左右，我就约好了律师和保洁，还有搬家公司。 张奇到家的时候，他的行李已经被收拾好了，堆在楼道里了。 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爸妈和一群亲戚。 这些人我没怎么见过。 但是不耽误他们对我恶意满满。 他妈一看这个阵势，直接指着我的鼻子开骂：“你这是干什么，我儿子的东西你凭什么扔出去？” 我抱着胳膊，好心提示她：“这是我的房子，够了吗” 张奇的父母都是老师，退休金不低。 但是张奇还有个没结婚的哥哥，家里的钱都给了他哥。 轮到张奇，只剩下爱了。 他们对他是真爱啊，一群人屁事不干，就堵在门口骂我。 张奇他爸一口一个贱人，不下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妈则是骂我不贤惠，太强势了才导致男人不回家。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总算是知道张奇的三观是怎么形成的了。 看着这群人在我家门口闹事，我直接打了110和物业。 物业来的很快，还带了两个180以上的保安大哥。 这套房子的物业费一个月高达2000，他们很专业。 三两下就弄走了闹事的人。 张奇红着眼睛看着我。 “林月，你总是这样，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清高样子” “你看不起我还和我结婚，你知道我有多压抑吗？” 他像个破防男一样跳脚。 我掏了掏耳朵，提了2分耐心给他解释：“第一，我没有看不起你；第二，你确实是个废物” “你住我的，喝我的，吃我的，你儿子我养着” “你爸妈，我一年三节礼物一样不落下” “你现在跟我说压抑？” 我指了指对面的落地窗，远远看去整个城市灯光璀璨。 张奇狼狈的影子印在玻璃上。 “你信不信，我现在去大学征婚，大批清纯男大上赶着来投简历” 说完我看也不看他，直接关上了门。 烦死了，明天还得上班。 收拾完刚准备睡觉， 有人敲门了。 我烦躁的拉开门，这才注意到门口站着一个小豆丁。 张奇那个三岁的儿子，张子叶。 今天这通闹剧，我把这个小家伙给忘了。 看在孩子的份上，我按了按刺疼的眉心，努力挤出一抹笑。 “张子叶，你大晚上不睡觉准备做什么？” 张子叶穿着小熊睡衣，睁着一双大眼睛，要哭不哭的看着我。 “我……我怕黑” 真是要命。 我心软了，把他放进屋，塞进温暖的被窝。 然后一头栽倒在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3 第二天一大早，张子叶已经被保姆送到幼儿园去了。 我和张奇准点站在民政局门口。 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脸上胡子拉碴的，看起来很憔悴。 我扬了扬手里的证件：“走吧，现在没人，排队都省了” 流程走的很顺，但是在关于张子叶抚养权的问题上，有点小麻烦。 “你什么意思，你儿子你不要抚养权？” “你是他法律上的妈妈，给你不是很正常吗？” 我气笑了，转头问工作人员：“法律有这条规定吗，亲爹不养孩子，丢给继母？” 工作人员也有些懵圈，她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 张奇死猪不怕开水烫，今天他就是不要张子叶。 “给你前妻打电话，你们造孽生的孩子，别想丢给我” 张子叶的亲妈来的很快。 一辆玛莎拉蒂刷一下停在民政局门口，下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大美女。 美女身后跟着一个河童。 “哟，这不是我那没用的前夫吗，怎么了这是？” 她看向我，又拿起我和张奇的结婚证。 “这是……又来离婚了？” 我不想废话，直接问她：“你儿子的抚养权，张奇不要，你要吗？” 美女还没说话，她旁边的河童不高兴了：“要什么要，我可不给别人养儿子” 一番争执下来，事情陷入僵局。 被忽视的工作人员悄悄举了一下手：“那个，你们或许可以问问孩子” 好主意，我立刻给张子叶的班主任打电话。 电话接通，张子叶软软的声音响起：“月月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没好气道：“我和你爸准备离婚，你想跟谁？” 其实我问的是你想跟你亲爸亲妈中间的哪个。 但是张子叶明显误会了。 他先是苦恼了一下，然后语气轻快，语句肯定：“当然是跟月月阿姨了” …… 民政局都沉默了。 张奇和河童纷纷看向张子叶的亲妈。 你这儿子不行啊，宁愿跟着继母，也不要亲妈？ 最后，我和张奇顺利办完离婚，我得到了张子叶的抚养权。 张奇每个月给2000 的抚养费，直到张子叶成年。 4 家里已经清理干净了，张奇也滚出了我的视线。 晚上我在加班，保姆突然给我打电话，说张子叶在学校被欺负了。 我放下工作，直接开车杀到了幼儿园。 我没带过孩子，我的身体情况不允许我有孩子。 第一段婚姻，因为我迟迟不能怀孕，男方一家逼我要么做试管，要么离婚。 在身体健康和男方传宗接代之间，我毫不犹豫选自己。 没有哪个男人能让我为他付出健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二婚我直接选了一个带孩子的张奇。 结婚的时候，我也明确表示我不会再生，可以把张子叶当亲生的养。 但是张奇他妈三天两头的作妖，说一个孩子不保险，必须生两个，最好是一儿一女。 她认为是张子叶挡了弟弟妹妹的路，要把他带回老家。 张子叶缩在角落里，等着大人们宣判他的命运。 可怜巴巴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的我。 我直接报警老巫婆拐卖小孩，把他们赶回了老家。 我在他们张家的家族群里郑重声明，我这辈子只有张子叶一个孩子，如果要我生，我就把张奇阉了，大不了我去坐牢。 他们都知道我的性格，一点都不怀疑我说的真实性。 从那时候开始，张子叶才接受我。 我的名字也从月月阿姨变成了月月妈妈。 我没养过小孩，但是我养过狗。 狗和孩子都差不多，认定你就会一直跟着你。 谁要是敢弄我的狗，我就弄死谁。 等我赶到学校的时候，张子叶正在老师办公室里挨训。 原因是他的一个同桌，丢了一只名牌笔。 恰好张子叶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就诬陷是张子叶偷了他的笔。 张子叶百口莫辩，对面不依不饶，老师很快请来了双方家长。 对方来的是妈妈，浑身名牌高跟鞋，烫着大波浪，一看就是狠角色。 我一身职业装，踩着5cm的粗跟鞋，拿着手机就来了。 我到的时候，里面一阵吵闹声。 女人尖利的嗓音传了出来： “就是你偷的，你偷我们家子琪的笔” “这可是他爸爸专门从国外买回来的，要2万块，你个穷鬼怎么买得起” “赶紧跟我家子琪道歉” 老师在旁边劝架，但是话里话外偏袒对方。 她劝张子叶赶紧道歉。 张子叶一脸倔强的站着，双手插兜，当她放屁。 “我没偷，这是我妈给我买的” 我刚要推门进去，旁边斜插进来一个浑身LV，戴墨镜的女人。 这不是张子叶的前妻吗？ “麻烦让让，我有急事” 我被重重一推，差点摔倒在地。 张子叶疑惑的声音响起：“妈，你怎么来了？”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按在门把手上的手顿了顿，决定先等等。 老师一看当事人的妈来了，赶紧把事情添油加醋一顿描述。 她很擅长文字游戏，听着是公正判决，实际上坐实了张子叶偷盗的罪名。 果然，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 张子叶被扇的倒在地上，冷冷的看着他妈。 他妈拎着最新款的LV包，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小男孩。 “赶紧给人道歉，你和你那个没用的爸爸一样，没出息” “偷人家东西还不承认，我怎么教你的？” “瞪着我干什么，赶紧道歉” 对方母子俩幸灾乐祸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尤其是那个小胖子，高昂着下巴，等着张子叶道歉。 张子叶被打懵了，脑子半天都没转过来。 面对亲妈的指责和同桌的诬陷，铺天盖地的委屈迎面而来。 他又没偷东西，凭什么道歉？ 他昂起小脑袋，眼眶通红：“我没偷，这是我妈买给我的” 他亲妈愣了愣，仔细看了一下那根笔，随即冷笑：“张子叶，你还是这么爱撒谎，我什么时候……” 我推门而进：“抱歉，谁在欺负我家宝宝？” 老师站起来，疑惑的看着我：“您是？” 我指了指地上的张子叶：“我是他妈，他那根笔是我买的” 然后又看向小胖子和他妈：“你们丢的是笔还是脑子？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张子叶眼前一亮。 我：“赶紧起来，坐地上像什么话” 在他亲妈吃人的目光下，张子叶麻溜的爬起来躲到我身后。 小胖子的妈不想放过我，大红唇一张一合：“我不管你们谁是他妈，赔我儿子的笔” 我端起老师桌上的冷茶就泼了过去。 “啊啊啊啊” “疯子” 她跳着脚擦着脸上的水渍，冷不丁把脸上的妆都擦花了。 红的黑的一道道印在脸上，像个滑稽的小丑。 我拉起张子叶，然后告诉所有人：“谁主张，谁举证，你说我儿子偷了你儿子的笔，有证据吗？” 女人当然没有证据，只能无能跳脚。 而张子叶的亲妈，则是一脸怒气冲冲的过来拉张子叶的手。 张子叶躲开了。 “你……好你个张子叶，有了后妈就忘记亲妈了” “你们张家父子俩都是白眼狼，都是废物” 我掏了掏耳朵，操起放在墙角的拖把就甩了过去。 “好臭啊，闭嘴” 那拖把刚刚拖完地，还沾着泥点子。 就这么水灵灵的怼在了张子叶亲妈的脸上。 她的墨镜都被挂掉了下来。 我这才看到她两只眼睛肿成了猴哥。 “啊啊啊啊我的双眼皮” “啊啊啊啊 我杀了你” 她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我往侧边一让，她就顺势扑在了小胖子的妈身上。 两人胡乱滚作一团。 老师整个人风中凌乱，她明明打的张子叶亲妈的电话，怎么来了我这个后妈？ 路过老师的时候，我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柳老师，您上辈子是厨师吧，这么会添油加醋？” “我家张子叶要是有什么心理问题，我会告到教育局去的” 柳老师脸色惨白，她好不容易考上的教师编，这要是被投诉…… 她一脸急切的拦住我：“等等，子叶妈妈，我也没说是他偷的” 张子叶这会子有人撑腰，胆子也大了，伸出脑袋反问老师：“那你为什么让我道歉？” 柳老师卡壳了：“因为……因为……呃那么贵的笔” 张子叶嘟起小嘴，撇过脸不说话。 我笑了：“原来柳老师把人品和家境画等号啊” “有钱人就不会撒谎，穷人就是品德败坏？” “今天的事儿我就不计较了，但是仅此一次” 柳老师愣在原地。 我带着张子叶离开了修罗场。 回去的路上，张子叶偷偷看我，有话忍着不说。 我看了一眼后视镜：“有什么想说的吗？” 张子叶被人看破小心思，扭捏了一下，还是问了：“那个……月月妈妈，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偷的？”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心眼子多，心里装着一堆事。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孩子得多缺爱啊。 我告诉他：“我不知道是谁拿的，但是在那个场景，一定不能是你拿的” 他听不懂，但是很开心。 他佯装生气：“你明明在外面站了好久” 我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哪有，就一小会” “下次要是有人诬陷你，你就叫他自己证明”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你偷东西，直接扇他” 李子叶有点忐忑：“这样会不会太暴力了？” 我点点头：“那你轻轻扇好了” 5 得知我拿到了他的抚养权，张子叶很开心。 毕竟他亲妈从未管过他，生下来就没喂过一次母乳，也没换过一次尿布。 小小的张子叶全靠育儿嫂的良心长这么大。 张奇就更可恨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张子叶上几年级。 他那对亲爸妈，对他来说，还不如保姆。 张奇搬走后，张子叶肉眼可见的活泼了很多，整天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 家里有个聒噪的小孩子，确实增添了很多活力。 至少，我都没时间抑郁。 我妈在养老院死命的折腾，换了几批护工都没用。 最后院长给我退了一半的费用，把人给我送回来了。 我连夜找中介，又请了一个老实的护工。 一老一小每天鸡同鸭讲，倒是很聊得来。 我妈：“小猴子哪里逃，我打” 张子叶就地一躺：“啊啊啊，我死了” 我：…… 毁灭吧，累了。 6 虽然请了专家会诊，我妈的病情仍旧越来越重。 她似乎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思维，只剩下野蛮的兽性。 130斤的她，护工也遭不住了。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客厅加班。 张子叶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保姆和护工都去睡觉了。 就在这时候，我妈悄无声息的开门，手里拿着自己刚刚拉的大便。 她像个找到宝藏的孩子，欢呼着扑向我，想把手里的宝贝塞给我。 扑面而来的恶臭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那坨大便在我眼前不断放大，我心里叫嚣着快跑，但是腿却半点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张子叶跳了起来，像一个小炮弹一样撞倒了我妈。 她甩在一个一人高的大花瓶上，脑袋被砸出血，趴在地上不动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想站起来，又被脚下的电线绊倒在地。 额头上磕了一个大包。 我捂着脑袋，飞快爬到我妈身边。 她呼吸微弱，眼睛闭的紧紧的。 我手抖的不像话，最后还是张子叶帮我打了120。 救护车来的很快，护工和保姆跟着去了医院，我在家收拾烂摊子。 满地的大便和尿不湿，还有被撕烂的卫生纸。 屋子里臭的下不去脚。 这阵子我早出晚归，护工也敷衍了很多。 我以为我妈跟着我是在享福，实际上，是在受罪。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张子叶手足无措，也跟着我一起哭。 我抬起头：“你哭什么，又不是你妈” 他抽噎了一下，脸上挂着鼻涕泡：“我觉得你好可怜啊，你妈妈想喂你吃屎” 我气笑了，捏着他的小脸蛋，小声反驳：“她对我很好的，她只是生病了” 7 我是我妈的私生子，没错，就是那种情妇生的野种。 我爸是个很知名的企业家，照片经常出现在各大财经新闻的封面上。 他有老婆，还有无数情人。 他老婆生了一儿一女，情人生了私生子无数。 明面上，他家庭和谐，夫妻恩爱，子女出息且孝顺。 实际上，他那一儿一女不是他的，是他老婆和青梅竹马生的。 他作为一个接盘侠，接收了母子三人和老丈人的天价陪嫁。 他一个泥腿子出身，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老丈人功不可没。 后来，他就一个又一个的找情人，生孩子。 他骗了很多人，尤其是我妈这种纯情小女生。 整天做着霸总爱上灰姑娘的美梦，直到生下我。 一看我是个女儿，我爸直接就消失了。 我妈未婚先孕，一个人带着孩子，受尽了流言蜚语。 但是她依旧坚信我爸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苦苦等着他回头。 在她痴呆之前，我一直以为她是恋爱脑。 她痴呆之后，我才明白，她根本没脑子。 谁家霸总给生活费分期啊！ 小时候，我们过的挺惨的。 我妈一天打三份工，勉强维持生计，但是更多的就没有了。 到了上学的年纪，她回去求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早就和她断绝了关系，把她赶出家门。 后来，她把自己嫁给了一个家暴男，用嫁自己的彩礼为我付了学费。 再后来，她被打的神志不清，脑子受了伤。 我拼命努力学习，连跳三级，终于打了报警电话，把我妈从那个吃人的牢笼里解救出来。 这些年，别人都在肆意挥洒青春，谈恋爱、旅行、发展兴趣爱好。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拼！ 还有一个字：赢！ 从我进入大学开始，我眼里只有钱。 我靠着亮眼的成绩换钱，靠各种奖助学金和比赛奖金挣学费，以及我妈的治疗费。 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赚钱的工具，一刻不停的掘金。 终于，我赚到了钱，我给了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 她认不得我，把院长当成我爸，把护工当成那些欺负她的人。 她大喊大叫，压抑多年的恐惧在没了理智之后，彻底释放。 偶尔她清醒的时候，也是一遍遍求我让她去死。 她不想拖累我的人生。 这些年，所有人都觉得我太拼了，不像个女人。 我也从不去解释。 我只知道，我赚到钱了，我给我妈交治疗费可以不用求爷爷告奶奶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张子叶这个小豆丁，我反而有了倾诉欲。 他像个沉默的花瓶，默默听着我的故事。 说完这一切，我的心情平复很多。 我不是厌恶我妈的行为，我只是讨厌我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我，她的人生，应该会很美好。 张子叶听的眼泪汪汪，他脑子里有关母亲的概念一直是模糊的。 他哭着对我说：“月月妈妈，你妈妈对你真好” 我故意逗他：“你刚才还说她喂我吃屎呢” 张子叶瞪大眼睛，无力反驳：“那个……那个……毕竟是妈妈呀，偶尔吃点也没关系的吧？” 我：…… 8 我和张子叶去医院看我妈，却在病房里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门口站着两个黑衣保镖，医生护士躲在一边窃窃私语。 同病房的其他病友也被移到了旁边。 我妈躺在床上，身上插着管子。 病床边上站着一个穿西装的老头子。 我进去的时候，老头子正在和我妈说话。 医生说我妈现在还是清醒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糊涂了。 我妈：“你是林震天？怎么一脸褶子了？” 林震天就是我那个便宜爸。 林震天摸了摸脸，嘴硬不承认：“哪有，没睡好而已” “倒是你，怎么成这样了？要不是我正好来这家医院开会，我还不知道你……” 我打断他：“那个，请问您是……” 林震天这才看到我，以及……我身边的张子叶。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锁定张子叶。 “你是林月？这个孩子是……” 我紧了紧牵着张子叶的手。 张子叶抢答：“这是我妈妈” 林震天回过神来，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哦哦哦，原来如此，孩子都这么大了啊” 我懒得理他，直接下逐客令。 “我妈需要休息，您要不先出去？” 我妈精神不济，不一会儿又陷入昏睡。 林震天等了一会儿，看没人搭理他，只好先走了。 临走之前，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说我有事可以打电话。 林震天的名片，一张难求，私人电话更是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 我看着手上这张纯黑的名片，嗤笑一声，直接撕成了碎片。 张子叶看着垃圾桶的碎片，不解的问我：“月月妈妈，刚才那个老头是谁啊？”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外婆的老情人” 9 坚持了五年，我妈还是走了。 她走的时候难得清醒，把林震天给她的那块表留给了张子叶。 她认定张子叶是我的亲生儿子，对此十分欣慰。 嘱咐张子叶好好读书，以后开公司，挣大钱。 张子叶哭成了傻狗。 还在第二天就主动去民政局要求改名字。 送走了我妈，我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了。 我开始无心工作，整日躲在房间里，不眠不休的盯着天花板。 青春期迟来的叛逆，在我35岁这年，汹涌而来。 合伙人上门找了我好几次，每次都是一脸失望的离开。 公司正在关键时期，我的缺席，无疑会影响进度。 最后，我放弃了这些年打拼的成果，把股份卖给了合伙人。 拿着一大笔钱，我再度缩回了壳子里。 张子叶也感觉到我的不对劲，但是他现在上小学了，不能天天在家盯着我。 我的情况很糟糕。 我看过心理医生，医生说我这是“空心病”。 他告诉我，这类心理疾病，多见于精致利己主义者群体。 “空心病”患者没有典型的心理创伤，例如失恋、家庭、婚姻、依恋过度等问题。 他们的主要表现就是精致的利己主义，在其生活中，没有责任感，很少会去帮扶他人，面对人际交往显得手足无措。 年轻的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林女士最近有经历过亲人离世或者重大人际关系改变吗？” 我老实回答：“我妈妈去世了” 他又问：“你和你妈妈的感情怎么样？” 我：“……某种程度上来说，还行” 医生又问：“那你还有没有家人，孩子？” 我不耐烦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医生无奈摊手：“因为空心病需要家人和朋友的陪伴，帮助你走出心里阴霾” 张子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我的病情。 他现在一步也不离开我，每天放学早早就回家，守在我身边做作业。 “月月妈妈，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小小的男子汉现在已经长高了一截，是他们班上最帅气的小男孩。 说起话来一板一眼，像个小大人。 我皱起眉头：“为什么，我就不能躺平吗？” 林子叶瞪大眼睛：“那怎么行，我的学费、生活费、我还要买车买房娶老婆，这钱都得你出啊” 我：“……小小年纪，就知道啃你妈了？” 林子叶双手一伸，紧紧抱住我：“你是我妈妈呀，我不指望你我还能指望谁？” 我：“……” 10 好吧，家里有了一个拖油瓶，我确实不能躺了。 林子叶马上要参加什么夏令营，光是报名费就得5万块。 张奇的抚养费已经断了一年多了，听说他破产了。 林子叶的亲妈就没出现过。 现在，林子叶完完整整的是我一个人的小孩。 我要打起精神来，努力给我自己养个养老工具人。 原来的公司不能去了，我开始投简历找新的工作。 结果面试碰了一鼻子灰。 人家看我的工作经历给了面试机会，但是一看年龄又给拒了。 好不容易找到不看年龄的，工资又低的可怜。 连续找了一个月，我深受打击。 想着要不要给前合伙人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收留一下我。 我开始自我怀疑。 我这么好的简历，工作经历也堪称完美，怎么就找不到工作了？ 那些HR到底和老板有什么仇？ 不过还没怀疑多久，一个陌生电话就打了过来。 对方直接自报家门，是某某500强上市公司的猎头，问我有没有兴趣入职XX公司。 这个公司我投过简历，没回应。 我有些好奇：“这个公司我投过的，没过” 对方闻言表示这不是问题。 “这个需要走流程，咱们可以走绿色通道” “只要您答应，我可以保证您能拿到这个offer” 这是什么套路，电信诈骗？？？ 该不会让我交什么入门费吧？ 我直接挂了电话。 对方连续换了几个号打过来，我这才相信他们不是骗子。 面试的时候，基本就是走过场，仿佛我是什么空降的领导小蜜。 他们甚至没看我的简历，就直接给了入职合同。 我看了一下薪资待遇，是我上一份工作的两倍，甚至还有股权。 我拿着合同的手微微颤抖。 这真的是合法的入职合同吗？ 最后，还是他们经理出来给我解了惑。 “林女士您好，您的父亲是林震天吗？” 我刚想说不是，但是转念一想，凭什么不是呢？ 老头子的光不借白不借。 我点点头。 经理看我的眼神顿时和蔼多了。 11 搞定了工作，我回家和林子叶庆贺。 结果家里多了几个人。 老头子和他的保镖，还有一个律师模样的中年男子。 林子叶正拘束的坐在餐桌前，保姆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在干什么，三堂会审？” 我换好拖鞋进了屋。 林震天正抬头盯着客厅墙上我妈的遗照看。 闻言回过头来，招呼律师上前。 “你应该知道，你是我女儿，现在我准备把林家的产业，分一半给你” 他清瘦的脸上难得露出慈爱的表情。 我这才发现，他是坐着轮椅来的。 比起五年前，他瘦了很多，精神看着也很不好。 我看着他，心情复杂。 对我妈来说，他是个人渣，但是对我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 现在他说要把林家的产业分一半给我？ 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林家其他人同意吗？” 林震天摆摆手：“我已时日无多，林家需要一个有能力的掌权者，你很合适” 我沉默了。 就我对林家的了解，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说得好听是给我分一半的家产，实际上是丢给我一个烫手的山芋。 我要是答应下来，我马上就会被针对。 我摇了摇头，表示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无心去插手林家的一切。 林震天看我油盐不进，终于笑了。 “不愧是我的女儿，脑子就是清醒” “但是这是我给你的，你必须要” 我抬起头：“你放……” 他指着我妈的照片：“我会离婚，承认我和你妈的恋情，并把她葬进林家的祖坟” 舌头打了一个转，我：“你放那儿，我来签” 我妈这个人，虽然骂了林震天半辈子，但是她最爱的还是这个人。 她临死之前拉着我的手，口口声声都在喊林震天。 还叫林子叶认祖归宗，早点去继承林家的产业。 对于恋爱脑的脑回路，我是没辙了。 12 还没上两天班，我摇身一变就成了林氏继承人。 经理和同事们纷纷来拍我的马屁，要我苟富贵勿相忘，以后照顾他们生意。 我搬去了林氏大厦的顶层，正式接手林氏的产业。 那些不服气的兄弟姐妹，统统被我治的服服帖帖，就连林家那两个婚生子，也都给了一笔钱直接打发了。 他们本就没什么才能，就算是坐在了CEO的位置上，股东们也会赶他们走。 我一门心思扎进了公司里，忙的昏天黑地。 林子叶每天放学之后先去医院看林震天，说会儿话之后再来办公室找我。 哄的林震天头脑发昏，把自己收藏的古董珠宝都给了他。 秘书办的姐姐们每天给他点一堆好吃的。 他长的可爱，嘴巴又甜，哄的那些职场精英上赶着给他花钱。 小家伙长的飞快，初中就有一米七，快要超过我了。 偶尔和他站在一起，都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林震天死了之后，我把他和我妈埋在了一起，谁都没进林家的祖坟。 每年的清明和元宵，都是林子叶代我去上香烧纸。 他自己的亲爸妈也来找过他，但是他一个都没认。 每次学校开家长会，他都会郑重其事的介绍我：“这是我妈，她特别厉害，她很爱我” 同学和老师们一脸嫌弃：“行了，林子叶，你妈可是林总，当然厉害了” 13 忙了差不多10年，公司终于稳定下来了。 我也能抽出时间，出去旅个游，度个假。 林子叶一听我要出去玩儿，当即和学校请假来当免费的拎包小弟。 他现在已经比我高一个头了，180的身高，清秀的脸庞，走在哪儿都是焦点。 一路上，很多小姑娘来问他要微信。 他全都加上，然后把她们拉进一个群里，每天发网课链接。 没多久，那群里就退的只剩下几个人了。 这几个人后来学业有成，进入林氏发光发热。 这小子，感情把人家当预备员工了。 14 后半辈子我一直是单身，林子叶也和亲生父母断了来往。 在他20岁的那天，我交给他一个分公司，给了他一笔启动资金，让他一年后拿出成果来。 如果不行，我就另外培养接班人。 他知道我不会开玩笑，也从来不心软。 他做的很好，公司业绩十分漂亮，董事会都没话说。 在他25岁那年，我把林氏交给了他。 他有点忐忑：“妈，你要不要再多干几年啊，我好紧张” 我给他一个大逼斗：“还想啃老呢，我培养你这么多年，总得收回点利息吧” “赶紧的，去工作” 有了林子叶这个小牛马，我放心的出去旅游了。 我这辈子，学生时代为了赚钱拼命读书，那是为了救我妈出苦海。 年轻时候拼命赚钱，那是为了给我妈更好的生活。 中年拼命工作，那是为了接手林氏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现在我不想工作了，我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 之前那个心理医生和我成了好朋友。 他天天给我打电话，像个老妈子一样催我出去走走，要我放弃一些名利心，多接触真实的生活。 要多和家人朋友相处。 可我的家人都不在了，朋友也寥寥。 至于林子叶……他有自己的人生，不用和我这个空心的人绑在一起。 某天我照镜子，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几条鱼尾纹。 发色好像也浅了一些。 一晃都快30年了啊！ 15 我漫无目的的闲逛，常常是想到哪里就去哪里，活的就是一个肆意洒脱。 林子叶每隔两天就会给我打电话。 他要是顺路，就会飞过来和我吃顿饭。 我们像一对普通的母子那样，闲坐聊天，喝茶看海，聊聊工作，聊聊家庭。 后来，他有了家庭，又有了孩子。 他教孩子们要对奶奶好。 孩子们都很喜欢我这个奶奶，整天嚷嚷着要我带他们出去玩儿。 家里总是吵吵闹闹的，但是我却觉得很开心。 原来这就是儿孙绕膝的快乐。 这就是家人啊！ 15 在我80岁那年，林子叶把生意交给了他的子女。 他的妻子于前年病逝，儿女们也各自成家，家里就剩下他这个孤寡老头子。 我在海边买了一处小院子，每天喝茶养花，遛狗撸猫。 有时间就去不远处的商场逛逛，累了就去公园里歇一歇。 林子叶搬来和我一起住，承担了所有的家务。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偶尔看着一个地方，一看就是半天。 渐渐地，我也认不出林子叶了。 他把我照顾的很好，每天都要喊我妈妈。 我偶尔记不起他的名字，茫然无措的看着他，问他是谁？ 他会一遍一遍的教我，他叫林子叶，是我的儿子。 在我90岁那年，我躺在温暖的房间里，周围都是哭的眼眶红肿的儿孙们。 林子叶把脸埋在我手上，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流。 我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努力抬起手，想要去摸一摸他的头顶。 “你……你哭什么，又不是不要你” 林子叶崩溃大哭：“妈妈，我知道，当年他们都不要我，只有你……” 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周围的儿孙都在劝。 “只有你不嫌弃我，只有你相信我……” “我只有你这一个妈妈，我永远爱你” …… 后面他说了什么，我听不到了。 都说后妈难当，多半竹篮打水一场空，费尽心思养大了，人家去找亲爸妈认祖归宗了。 很多人劝我不要养林子叶，说我这是白费力。 但是我看到小小的林子叶，惶恐的站在门边，看着他的爸妈争论他的去留。 他就像个皮球，谁都不想要。 那么好的孩子，他们凭什么不要了？ 我想起20年前，也有一个小女孩，被所有人骂“野种”。 她无助的站在角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算命的大师说了，我这一生，六亲缘浅，修的就是两不欠。 这辈子最好的结局就是孤家寡人，了此残生。 但是，谁能知道呢，在我30岁那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我遇到了林子叶，我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他还给我一个热闹的大家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