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久,杨展原有的乳娘,变成摆样儿的,一离开陈大娘,便大哭起来。
陈大娘也爱杨展,乳水也真足,整日把一男一女两个小孩,抱在怀里。有时杨夫人也把两个小孩都抱在怀里逗乐儿,无意之中,瞧见陈大娘女孩阿瑶右边耳珠上,有一粒红痣,和自己孩子杨展左边耳珠上一粒黑痣,部位大小,一模一样,不过一左一右,一红一黑罢了。杨夫人瞧得奇怪,叫陈大娘同看,笑着说:“这两个孩子,一般的粉玉琢,又有这两颗痣,配成一对,将来能够成为一对夫妻,才是佳话哩。”在杨夫人一时高兴,随意一说,照说陈大娘应该谦逊几句,她却没有张嘴,只看了杨夫人一眼,微微一笑。
日月似梭,陈大娘在杨府已过了两个年头。奇怪是她丈夫一走以后,非但没有来接她,连一点信息都没有。陈大娘也绝口不提此事,杨府运销盐块,在成都等处,都有联号,常有便人到成都去,她也不托人打听丈夫的消息。杨夫人心里虽然有点疑惑,因为自己孩子和陈大娘非常投缘,离不开陈大娘,反而希望她丈夫不要来接她回去,才对心思。有时杨夫人暗地里对杨允中说起陈大娘丈夫,一去以后,消息全无,陈大娘毫不记挂,似乎出于情理之外。杨允中也觉得其中可疑。有一天,杨允中在外面书房内,叫进一个老管家来,问他:“那一年,我把陈大娘夫妻,从江边破船上,救回家来,据说是江中盗劫,受了重伤。后来你们替他请医治好,究竟她丈夫得的什么重病呢?哪一个伤科替他治好的?”老管家想了一想,回道:“老爷不提起此事,倒忘怀了。今天经老爷一提,我又想起陈大娘丈夫的怪病来了。老爷吩咐用软轿把他抬回家来时,我们看不出何处受伤,只瞧他两眼通红,面色发青,非常可怕,果然是重症。我们正想立时请一医生,陈大娘却把我们拦住了。她说:‘她丈夫的病,普通医生治不了。她有家传秘方,只十二味药,不过得派四个人,分东南西北四处药铺,在同一时间,分头抓来。吃下去马上起死回生,否则便不灵了’,她说了这古怪的话,居然能动笔,写了四张药方。每张三味。我以为妇道人家的妈妈经,但是人家落难之中,性命攸关,好事做到底,果真依言办理,派了四个人,分头抓药,十二味药抓齐以后,陈大娘自己在房内,生炉煎药。有人瞧见她从船上背来的一个包袱内,取出一个磁瓶来。在药罐内倒下一点药面子,然后叫她丈夫吃下去,连药罐内药渣,也吃得点滴无存。说也奇怪,第二天她丈夫果然好得多了。眼睛也不红了,面皮也转色了,已能坐起来说话了。我们相信她这秘方,果然奇效无比,起初我们不注意她开的药名,抓药回来时,连药方还了她,这时想抄她这秘方,可以救人,她说:‘这方子,专预备给他丈夫吃的,别人决不会生这种怪病,胡乱地吃了,反而害人。’到现在我们还不知她丈夫生的什么怪病。既然从她嘴里说是怪病,和江边所说受了重伤的话,不是自相矛盾了么?还有一桩事可怪,她丈夫吃了怪药,过了三天,在屋内行动便和好人一般,但绝不走出房门一步。陈大娘却在他丈夫病好以后分娩了,分娩时节,并不叫我们请收生婆,只叫我们代办一切应用物件,也不知她小孩何时落地,两夫妻关了两天房门,第三天透出小孩呱呱的哭声,开出门来,陈大娘已抱着小孩,坐在床边乳奶了,小孩身上的崭新襁包和夫妻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换得干干净净,而且两夫妻虽说是盗劫一空,却不断的掏出整锭银两来,有时托我们代办应用物件,有时请我们吃喝。除出借了他们一间屋子以外,其实账房里并没有支领什么银两。一个多月的光景,她丈夫竟没有出屋门一步。她丈夫走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