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大半天没回,到了晚上,他才回了一串大哭的表情,和S.O.S。
要发现自己到底热爱什么,很难。好在要发现自己痛恨什么,太容易了。
颜斯林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反光面”。在练功房里,巨大的无情的镜子像野兽,虎视眈眈。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身体,皮肤不再是皮肤,胳膊、膝关节、肩胛骨、鼻梁、唇角……一切都变成不完美的零件,成为被审视的符号。他从来没有这么不满意过自己的身体,而且是越看越不满意。他没法不去瞟旁边的家伙,腿为什么这么直,脸怎么那么窄?
当意识到自己完全处在“被观看”的角色上时,颜斯林想到福柯,想到皮埃尔·布迪厄,想到欧文·戈夫曼。过去那些只在大学seminar上夸夸其谈的理论,逐一化身为现实细节,应验在身边,让他感觉细思极恐。同一个练功房内的男生们,都是Tonia从国内带来的明星苗子,个个都聪明漂亮,活脱脱的上帝宠儿,家里一个比一个有背景,别看休息的时候,一个个软在椅子上抱着手机刷,刷,刷,一旦镜头扫来,或什么有用的人物出现,十双眼睛几乎齐齐射出绿荧,像深夜围猎的野狼,散发出兽性的争抢欲与猎杀欲:快拍我,快看我,快爱我。